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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13 节 猎艳惊魂:前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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夫君说要下山接亲人过来团聚。可他却带回御林军,将我全族屠杀殆尽。利刃贯穿胸口那一刻。他以为我死了。可他不知。狐族的内丹,是可以起死回生的。1今日,是我与夫君周生成亲的日子。从清晨起,全村的人便都来我家帮忙。下厨的下厨,洒扫的洒扫。我们整个胡村的人都是狐狸。虽说已无青丘先祖那般开天辟地的神力。却依旧有着漫长的生命和天生的灵力。我的阿爹是族长...

夫君说要下山接亲人过来团聚。

可他却带回御林军,将我全族屠杀殆尽。

利刃贯穿胸口那一刻。

他以为我死了。

可他不知。

狐族的内丹,是可以起死回生的。

1

今日,是我与夫君周生成亲的日子。

从清晨起,全村的人便都来我家帮忙。

下厨的下厨,洒扫的洒扫。

我们整个胡村的人都是狐狸。

虽说已无青丘先祖那般开天辟地的神力。

却依旧有着漫长的生命和天生的灵力。

我的阿爹是族长。

或许因为我是族长的女儿,从小到大,村中的叔伯婶娘们都待我如亲生,全村的孩子们总是让着我、宠着我。

就连周生,我生平第一次喜欢上的男子,也心悦于我。

半年前,我救了采药受伤的周生。

随着日日相处,我们两情相悦,定下婚约。

他特意下山,接了爹娘过来,筹备我们的亲事。

周生一家并不知晓我的身份。

阿爹说,凡人素来惧怕妖邪。

等过些年,我跟周生有了孩子,再慢慢说给他听也不迟。

我自来喜欢热闹,听见外头人声鼎沸,笑声不断,恨不得立时便冲出去,随他们一道喝酒。

只可惜,阿爹说今日我是新娘子,只能留在新房等着夫君来迎娶。

我既然嫁了凡人,便该守凡人的规矩。

无奈,我只好一直蒙着盖头,在房中无聊地等待。

申时刚过,外头便传来了接亲的动静。

周生爹娘怕委屈了我,特地花重金在外头请了三十余人的接亲队伍。

说是要八抬大轿迎我进门。

锣鼓声喧天,我既期待又紧张。

不知今日的周生是何模样,是否跟我一样紧张和欢喜?

然而,我迟迟没有等来他。

却等来了凄厉的惨叫。

那些声音似乎是一瞬间发出的,出自无数人之口。

发生了何事?

难道是族人们酒后露了真身,吓到了周生他们?

我再也等不下去了,直接扯掉了盖头就往外跑。

「周郎……」

未说完的话在看到屋外的场景时,冻结在了唇边。

我自幼熟悉的小院,此刻,宛如修罗地狱。

血。

到处是血。

无边无际的鲜红,染红了整个院子。

血海中,是无数只狐狸的尸体。

它们有的如同小山一般,层层叠叠堆在桌上。

有的被人拧断了脖子,随意地扔在角落里。

这些都是……

我的叔伯和婶娘们,还有我的玩伴们。

屋子里全是尸体,数量多得我都不敢数。

唯一还活着的人,只剩阿爹。

在长桌的另一头,浑身鲜血的阿爹正在与人搏斗。

而那人,竟然……竟然是周生的爹!

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

周生的爹,为何要杀我阿爹?

那些接亲的人,为何要杀我的亲人?

我愣愣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,只觉得自己恍如梦中。

直到,一把剑重重插入我的胸口。

鲜血顺着长剑一路流至剑柄。

我下意识地朝对面看过去。

然后,难以自抑地颤抖起来。

在剑的那一头,我看到了周生。

我胡十一娘的夫君,正手持长剑,恶狠狠地看着我。

他的身上都是血。

我亲人的血。

倘若说我现在身处地狱。

那他就是地狱中索命的恶鬼。

「十一娘,你莫要怨我。

「要怨,便怨你是一只狐妖。

「我是人。

「人妖殊途。

「你懂吗?」

2

我不懂。

人又如何?

妖又如何?

人中有恶人,他们为了银钱,便来山中肆意猎杀动物。

残忍得连怀孕的母鹿都不放过。

妖族也有好妖,我们经常救助跌落山崖的采药人。

便如周生。

如果不是我,他早死了。

我救了他,给他疗伤。

还送他珍稀的药草,让他下山换银子接家人来团聚。

我还嫁给了他。

可他,却要亲手杀了我。

还杀了我们全村上下。

在我们成亲这一日。

我怔怔地看着他。

半晌,喉间一股腥甜喷出。

他皱着眉,一脸厌恶地拔了剑。

我一下子便跌在了地上。

我的后背不知道压到了什么。

伸手拿出来一看,又是一只狐狸尸体。

这只狐狸我很熟悉,她叫九九。

前年才出生的,是村中最小的孩子,如今还不满两岁。

什么金风玉露一相逢,便胜却人间无数!

什么墙头马上遥相顾,一见知君即断肠!

话本子上的故事,原来全都是骗人的!

眼泪大颗滑落,我再也忍不住了,抱住九九还有些温热的尸体,失声痛哭。

「都怪我,都怪我……」

哭着哭着,我蓦地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。

是阿爹。

「走!」

他话落,抱着我奋力冲出了围着的那些人。

不知过了多久,在周围再无一丝熟悉的风景时,阿爹终于停了下来。

直到这时,我才开始感觉到胸口的剧痛。

可再痛,都不如我的心。

我知道,我要死了。

周生的那一剑,正中我的心脉。

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。

临死前,我哭着跟阿爹认错。

「阿爹,对不起,是十一娘错了,对不起……」

先前阿爹说,人心难测,问我是否非周生不嫁。

我苦苦哀求,他才同意了这门亲事。

没想到,原是我错了。

「傻丫头,不怪你,错的是他们。」

阿爹并未生气,他只是温柔地抹去我的泪水。

小时候,我因好奇捉了一只漂亮的小鸟,最后却不小心把那鸟儿害死。

阿爹也是如此刻一般,跟我说「不怪你」。

可是阿爹,我今日害死的不是鸟,是我们的族人啊。

想到方才那满院的尸体,我便痛彻心扉,恨不得死的是我。

我正悲伤,阿爹却忽地运功发力,吐出了自己的内丹。

他轻轻挥掌,那枚紫红色的内丹便从我胸口的伤处,入了我的体内。

一下子,我感觉周身都轻盈了起来,四肢百骸全都充满了灵力。

「阿爹?」

他把内丹给我了,那他呢?

「十一娘,我并非你的亲爹。

「你的生父,是前朝的皇帝。你的娘亲,是他的皇后。

「很多年前,有猎人发现了我们狐族的踪迹。

「他们请来了厉害的道士,想将我们一网打尽,盗取我们的内丹。

「当时,整个村子面临灭顶之灾。

「是你的外祖母偷偷报信,救了我们。」

今日实在发生太多事了,我的脑子嗡嗡作响。

阿爹面色苍白,嘴唇慢慢褪去血色,好似每说出一个字都用尽了全力。

我哭着抱住他:「阿爹,别说了,你歇一歇。」

「傻孩子,我的时间不多了。

「我们灵狐一族向来有恩必报,有债必偿。

「自那以后,便一直默默守护你家,从你外祖母,到你娘亲。

「十五年前,当今皇帝谋反。

「我们进宫救你娘亲时,她不愿走,只求我们带走你。

「十一娘,你并非狐狸。

「你是人,是凡人中最尊贵的公主。」

3

阿爹死了。

失去了内丹的狐狸,是活不了的。

我本来也要死的。

可阿爹用他的命,换回了我的命。

埋葬他之后,我又回到了胡村。

那里已经被荡成了平地。

村子里,到处是被剥了皮的狐狸尸体。

它们的内丹全都被人剜了去。

我进入地窖,在密室中找到了阿爹留下的秘籍。

上面记载了很多的法术。

曾经,我缠着阿爹教我。

他一开始说,有阿爹在,十一娘永远不需要学这些。

后来,被我缠得没法子了。

便说,我是狐狸,等我年满十八之后,自然就无师自通了。

我如今方知,他都是在哄我。

最爱我的阿爹已经不在了。

曾经热闹的胡村,只剩下我这个罪人,孤零零地活着。

我不是狐族,又无根基,只能挑术法中一些最简单基础的学习。

闲暇之余,我时常下山。

我买了许多凡人的书籍,又混迹其中,观察他们的言行举止。

原来,凡人这般虚伪狡诈。

他们总是当面一套,背后一套。

阿爹的那些话本子,净是些甜蜜的故事。

只因他想保护我,让我活得天真恣意。

可我终究见到了人类最阴暗狠毒的一面。

以如此惨烈的方式。

如此痛苦的代价。

一年后,我带着山中的灵药去了京城。

胡村擅蛊,也擅毒。

自古医毒不分家,自然,我的医术也不错。

我在京中繁华的街市开了一家药铺。

安定下来后,我便开始打探消息。

原来,周生先前说的一切都是假的。

他本名云昭生,并非什么贫苦书生,而是华容公主的驸马,户部侍郎的儿子。

一年多前皇帝病重,驸马主动请缨外出寻药。

后来,许是驸马的诚意感动了上天,竟然真的被他寻到了。

皇帝服了灵药后,病痛全消。

公主服了灵药,一日胜过一日美丽。

我听了这些,不由得冷笑。

什么灵药!

分明是狐族的内丹。

传闻,凡人若是服下九尾灵狐内丹,可百病全消,延年益寿,容颜不老。

怪不得那些迎亲的人一个个出招狠厉。

只因他们是最精锐的御林军。

而云昭生所谓的爹也非亲爹,实则是修为深厚的道士。

好一个心思歹毒的驸马爷!

只可惜啊,他们的如意算盘终究是要落空的。

4

三个月后,我因卓绝的医术名动京城。

无论什么疑难杂症,在我的医治下皆能很快药到病除。

遇上一些贫苦的病人,我还时常免了他们的诊金。

渐渐,我得了个「神医」的名号。

来找我医治的达官贵人越来越多。

直到这一日,一顶软轿将我迎进了宫。

这一次,求医的是太后。

为太后施完针后,她发出舒服的喟叹。

「杜神医小小年纪,医术竟如此玄妙。」

「太后谬赞。」

回礼时,我故意让自己的面纱随着动作滑落。

下一刻,太后的神色果然变了。

「是你?你回来了?」

「不知太后说的是谁?民女今日是第一次进宫。」

我说完,她稍微回了回神。

只是依旧忍不住盯着我的脸。

一边看,一边喃喃自语。

「像,真是太像了。」

诊治完毕,为了方便下次施针,太后邀我在她宫中小住几日。

宫中老鼠横行,连续几晚,我都被吵得睡不着觉。

不过,我并不在意。

只因我在等一个人。

几日后,我正在院中磨药,忽地被人从身后一把抱住。

「柳娘,真的是你!」

「你是何人?麻烦松手。」

我用力挣脱开,蹙眉瞧着来人。

刚刚抱我的是一个年约四十的中年男子。

他衣着华贵,看我的目光如痴如狂。

似是在透过我瞧着另一个人。

「大胆刁民,还不快叩见陛下!」

他尚未出声,他身后的太监已经自报家门。

呀,鱼儿终于上钩了。

他便是华章,当今的皇帝。

他口中的「柳娘」,正是我的生母,前朝皇后谢怀柳。 

传闻,华章还是七皇子时,与我母后青梅竹马、两情相悦。

后被我父皇横刀夺爱。

隐忍数年后,华章发动叛乱,夺宫称帝。

他车裂了我的父皇,娶了我的母后,封她当了贵妃。

几年后,贵妃因病离世。

华章自此沉浸在伤痛中,一病不起,时常追怀。

民间皆知,当今皇帝之痴情,天下少有。

他多年来一直四处搜罗与我母后相似的女子,充掖后宫。

我在密室中见过我母后年轻时的画像。

我本就生得与她有几分相似,再加上幻术,便是十分了。

我忙假作慌张,垂首下跪。 

「民女杜若见过皇上,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。」

「柳……杜姑娘快快请起。」

5

这日之后,皇帝时常来太后宫中。

明为请安,实则是为了多看我两眼。

一个月后,太后在我的精心调理下身体大好。

皇帝顺势下旨,言我医治有功,封我为容妃。

圣旨一下,朝野哗然。

皇后第一个出言反对,接着是国丈、皇后所出的太子及华容公主。

不过这些并没什么用。

太后早就不喜皇后专权跋扈,把持后宫。

见到我的第一眼,她便动了利用我这张脸的心思。

封妃那日,我终于再次见到了华容公主和云昭生。

成亲前,云昭生曾将公主带了回来,谎称是自己的胞妹。

我后来才明白,她之所以跟着来胡村,不过是为了看一眼我阿爹俊美无俦的脸。

如今,快两年过去。

胡村被他们剥皮剜心的狐狸们已化为累累白骨。 

而他二人的风采却更胜往昔。

果真是祸害遗千年。

两人穿着朝服,不情不愿地朝我下拜行礼。

「儿臣见过容妃娘娘。」

我落落大方地回了句:「平身。」

而后笑道:「本宫在民间时,便听闻公主姿容艳丽,举世无双。今日一见,当真名不虚传。」

明明是一句夸赞,可华容公主却变了脸色。

只因她虽在内丹的作用下容颜永驻,可与如今的我相比,总是差了几分。

毕竟,我的母后谢怀柳,曾是天下第一美人。

眼下我幻化的,便是她年轻时最美的模样。

不同于华容公主的鄙夷与嫉妒,身为驸马爷的云昭生则盯着我的脸愣在了原地。

我自然知道他为何失态。

虽然换了容貌,可我还是原来的声音。

他与我相识一场,自然是熟悉的。

可我明明早已死了。

被他亲手杀死。

为了让他们放松戒备,我还特意找了两只野狐狸,假扮成我和阿爹。

可现在,一个与我十分相似的女子出现在他面前。

摇身一变成为皇帝的宠妃。

这让他如何能不吃惊?

如此重要的场合,堂堂的驸马爷却失仪了。

这是大不敬。

我本该假作未察。

但我偏偏故意挑破,让旁人皆知。

「皇上,驸马爷他……他一直盯着臣妾,臣妾惶恐。」

我装作害怕地躲进皇帝的怀中。

我本就来自民间,胆子小,也是正常的。

见我神态,华容公主气得柳眉倒竖。

她指着我的鼻子怒斥:「你个贱婢,在胡言乱语些什么?」

啧啧。

不愧是嫡公主,这脾气可不是一般的大。

我吓得泫然欲泣,在皇帝怀中颤抖得更厉害了。

「皇上,臣妾可是说错话了?臣妾不是有意的。」

天下第一美人的眼泪,又有几人能抵抗呢?

更何况,我还带了狐族的天然媚态。

「混账!什么贱婢?她是你的母妃!」

6

封妃大典结束,皇帝将华容公主与驸马叫去了御书房。

宫人们都守在门口,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。

只是听说,皇帝发了很大的火。

华容公主是捂着脸离开的。

驸马爷则被皇帝申斥,令其闭门思过三个月。

任何男人,都无法容忍旁人觊觎自己的女人。

更何况,他还是天子。

这日过后,我在宫中一时风头无两。

全宫皆知,皇帝每夜都宿在我的折柳宫中,与我缠绵欢好。

我的荣宠令皇后逐渐坐不住了。

两个月后我去向她请安时,又见到了华容公主。

今日,她难得地没跟我摆架子。

先是规矩地给我行礼,接着又递上一杯茶。

「这是上好的新茶,昨日刚从千里之外的山间采下。

「跑死了八匹快马,露水还未干便运进了宫中。

「全宫上下只得这一两。

「容妃娘娘来得巧,快些尝尝吧。」

见我迟疑,她亲热地挽住我的手。

笑道:「娘娘,先前是容儿多有得罪,如今您是父皇心尖上的人,日后我还要仰仗您呢。」

看着她葱白一般的手指,我忽地便想到了第一次见她那日,她傲然推开我的模样。

当时,我因她的态度惴惴不安,惟恐未来的小姑子不喜欢我。

云昭生说,他这个妹妹自小任性,让我莫要同她计较。

于是,我亲亲热热地带他们回家,见我阿爹。

谁知,竟带回了几头要吃狐狸的狼。

她可知晓,她这皮笑肉不笑的演技,实在是差极了。

也当真是难为她了。

「公主这是哪里的话?本宫可不敢当。」

我端起茶盏,在她的期待中一饮而尽。

唔。

茶是好茶,可惜掺了迷药。

喝完茶,我很快便感觉头晕得厉害,身上也开始变得滚烫。

我按着头,蹙眉问:「公主,这茶……」

「这茶,加了宫中禁药催情香。

「容妃娘娘,您现在感觉身子如何呀?

「您年轻貌美,我父皇那残病之躯,定然无法满足你吧?

「不如,就让我来帮帮你。」

我浑身酸软无力。

脚步都不由得踉跄起来。

勉强扶住椅子,才不至于跌倒。

「好热。」

「热就对了。」

皇后慢悠悠地喝下一口茶。

「来人,快把容妃娘娘扶下去歇息。

「去请皇上和各位娘娘过来。

「就说本宫今晚请了南曲的戏班子,请他们来看好戏。」

7

这一晚,皇帝与后宫妃嫔都来了皇后宫中。

众人吃着茶点,围着水榭谈笑看戏。

所有人都在,唯独我的位子空着。

「容妃呢?」

「禀父皇,容妃娘娘午后便到了。

「说是身子不适,一直在母后寝殿小憩呢。

「儿臣想,定是娘娘连日来伺候父皇累着了,便未喊她,且让她多睡一会儿。」

闻言,皇帝点点头,赞许道:「容儿懂事了。」

半个时辰后,南曲班子的新戏刚刚唱至精彩处,皇后安排的更精彩的好戏也开始了。

先是皇后宫中忽然出现了刺客。

接着,华容公主急道:「不好,容妃娘娘还在里头!」

这一出声,瞬间提醒了皇帝。

于是,帝后带着众人前往皇后的寝殿。

浩浩汤汤的一群人,很快便齐聚在门口。

这样的好戏,华容公主自然要亲手拉开帷幕。

她背对着皇帝,满脸得意地推开殿门。

「容妃娘娘,您没事吧?

「可遇上了刺客?您快掀开被子,让儿臣看看您受伤没。」

皇后也假装关切。

「容妃啊,你可还好?皇上来了,还不快起身迎驾。」

众人跟着移步到了床前。

锦被底下,隐约可见有人在瑟瑟发抖。

华容公主脸上的笑意更深了。

她口中喊着:「容妃娘娘,得罪了。」

手上已经飞速掀开了被子,下一刻,她的脸僵住了。

不仅是她,皇后的脸色同样煞白。

只见平日里端方君子的驸马爷,此刻竟然赤身躺在皇后的床榻上。

他的玉冠散乱,双眼蒙眬,显然是刚刚醒来。

公主的驸马,竟出现在皇后的床上,还衣不蔽体。

这可当真是惊天的丑闻。

「云昭生,怎么是你?你怎么在这里?」

华容公主吓得花容失色,惊声尖叫。

「容儿,我……」

驸马张了张唇,想要解释,却无从辩驳。

看见皇帝铁青的脸色,他似乎是酒醒了般慌忙爬下床,着急地请罪。

「父皇,儿臣不知……」

「啊!」

他话未说完,一干妃嫔们已经慌忙掩袖,急急地转过身去。

只见驸马爷竟是连裆布都没穿,直接光着腚跪在御前。

当真是有失体统,置礼法于不顾。

看够了好戏,我适时地扶着太后出现。

「皇上、皇后娘娘,发生了何事?」

华容公主看到我,气得满脸通红。

「容妃,一定是你搞的鬼!都是你!」

自然是我。

这种寻常迷药,能奈我何?

她们母女既然要自掘坟墓,我当然要反利用一番。

可眼下,还未到承认的时候。

我蹙眉,故作不解。

「公主,本宫不明白你所言何意。」

「别给我装傻!你明明说不舒服,我亲自送你来此处休息的。

「怎么会变成驸马?一定是你设计陷害!」

这可当真是贼喊捉贼。

我懒得理她,只向皇帝禀告。

「臣妾午后的确忽感不适,借皇后娘娘殿中歇息。

「可刚刚躺下,忽又想起今日还未为太后施针。

「便来不及禀告,直接去了太后宫中。」

我话落,太后立时为我作证。

「容妃辛苦了一下午,本来刚歇下。

「听说闹了刺客,心忧皇帝安危,便急着往这边赶。

「皇帝,容妃对你的心意,便是连哀家都自愧不如啊!」

太后说完,我又顺势含泪道:「皇上没事吧?可有哪里不适?快让臣妾瞧瞧。」

我跟太后一唱一和,华容公主还要再说,已经被皇后扯住了衣袖。

最后,皇帝在震怒中下旨。

「来人,将驸马关入天牢。

「今夜之事,谁敢走漏半句风声,杀无赦。」

8

华容公主在御前跪了一夜。

户部侍郎主动辞官请罪,自认教子无方。

但事关皇家颜面,此事已无转圜余地。

驸马云昭生藐视君上,判秋后问斩。

皇后管教后宫无方,责禁足。

与此同时,我有了身孕。

皇帝大喜,晋我为贵妃,加协理六宫之权。

贵妃,与皇后之间,仅差了一个皇贵妃。

皇后的依仗是国丈、太子和华容公主。

我的身后,则是太后。

我们几乎旗鼓相当。

不同的是,我比她年轻。

随着我的肚子渐大,太医诊脉说,我这一胎怀的是个男婴。

宫中传言,待我十月怀胎生下皇子,皇帝将废太子,重新立储。

这样一来,留给他们反击的时间便不多了。

转眼,我已怀孕八月,临盆在即。

皇后终于行动了。

太后六十大寿当晚,太子皇后在宫内,国丈、前户部侍郎在宫外,里应外合,逼宫谋反。

叛军一路攻到了御前。

眼看着胜利在望,御林军首领却临阵倒戈。

叛党全被捉拿,诛九族。

其中,也包括华容公主和太子。

杀了兄弟夺取皇位的人,是绝不会允许历史重演的。

后台倒了,云昭生生机便断了。

行刑的前一晚,我扮作宫女去了天牢。

看着地牢里的云昭生,我忽然就想起了第一次见他。

那是一个美好的春日。

他说他娘亲病重,听闻附近有灵药,特地来寻。

谁知,这里竟这般陡峭,毒蛇这么多。

当时,我被他的孝心所感动。

我背着他,艰难地翻山越岭,从下午到深夜,终于将他背回了村子。

我想起阿爹的话本子上都是这样写的。

狐妖救了书生,他们喜结良缘,只羡鸳鸯不羡仙。

原来,我不是狐妖,他也不是书生。

地牢里肮脏极了,不过我并不嫌弃。

我自小长在山野,比这更脏的都见过。

再说,又有什么能脏过人心呢?

我倒了两杯酒,将其中一杯递给云昭生。

含笑道:「驸马爷近日过得可好?本宫略备了薄酒,特来看望。」

「十一娘!你是十一娘,是不是?」

他牢牢盯着我的脸,似是想看透我幻术下的真容。

事已至此,便让他瞧个痛快吧。

我干脆收了幻术,露出本来的脸来。

「周郎,好久不见。」

「十一娘,果真是你。」

云昭生脸色惨白。

他摇头道:「不可能!这不可能!我明明……」

「你明明用施了符咒的宝剑杀了我,就像你们杀我族人那般。对吗?」

若非他们伪装成迎亲之人,让我们不设防,又使出这般阴毒的手段,整个胡村又如何会被他们轻易拿下?

我自然是罪无可恕。

但他们也一个都别想逃。

我晃了晃手中的酒杯,笑道:「周郎,我们那日还尚未喝交杯酒呢,不如就趁今日补上吧。」

「胡十一,你疯了!

「你现在是容贵妃,我是驸马。你在胡闹什么?

「你快走吧,今日你来的事,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。

「等我将来出去了,我自会对你的身份保密。

「从今往后,你做你的贵妃娘娘,我当我的驸马,便当我们从未相识。」

是了。

他身处牢中,还不知道外头已经变天了。

还在做着美梦呢。

可笑。

当真可笑。

好一个便当从未相识!

我十一娘,当初竟会喜欢这样一个贪图富贵、贪生怕死的男人。

「也罢,既然周郎不想喝,那十一娘也不强求。

「我听你的,离了这里,我们从此再无干系。

「只是,你走近些,让十一娘再看你最后一眼,可好?」

也许是慑于我如今的身份,云昭生犹豫半晌,最后还是朝我走来。

经过上次被我设计陷害的事,他自然知道我心中有恨,于是又为自己辩解起来。

「十一娘,你莫要怨我。

「圣心难测,我爹多年来一直伴君如伴虎。

「公主蛮横,我亦是每日在深渊边行走。

「稍有不慎,便有性命之忧。

「用你一族,换我云氏满门,也是无奈之举。

「等我出去了,我定会请高僧超度你们族人,让他们早些投胎去。」

他一边说,一边朝我走近。

很好。

我勾唇一笑,五指蓦地化为利爪,直接探入他胸口。

「十一娘,你……」

变故只在须臾之间。

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胸前。

在剧烈的震惊面前,一开始都是感觉不到痛的。

这滋味我曾尝过,我晓得。

鲜血温热。

让我冰凉的手都暖了几分。

心脏刚刚离体,在我掌心犹自轻轻跳动着。

我凝神仔细瞧了瞧,皱眉轻笑:「咦,原来你的心也是红的呀?我还以为,是黑的呢。」

话落,我当着他的面,将那颗心随手扔到角落。

天牢里偶有老鼠,喜欢跟犯人们夺食。

平日至多一两只。

但今日不同,我将周遭的鼠群都招了来。

云昭生的心一落地,密密麻麻的鼠群便全围了过来。

一时间,争夺声、啃噬声,自角落齐齐传来。

那尖锐的声响,在我耳畔宛如仙乐。

云昭生归来那一日,我在村口的大槐树下向他飞奔而去。

当时,我系在脚畔的银铃在山野间叮咚作响。

我曾以为那是世间最动听的乐声。

原来,今日才是。

可惜啊,云昭生无法体验我的快乐。

亲眼看着自己的心被掏出,被老鼠啃成碎肉吞下。

他在剧烈的恐惧中死了。

我捂住鼻子,嫌恶地躲开他的尸体。

「本想让你喝杯酒壮壮胆的,可惜啊,不听话。」

9

驸马在天牢中被老鼠活活咬死了。

据说,他死相凄惨。

等到侍卫们发现时,地上只剩尸骨和一摊血水。

这日之后,宫中开始有新的传言。

说皇宫里有妖怪。

喜欢杀人掏心,再活活吞食。

一时间,宫中人人自危。

除了我的折柳宫。

人人皆知,皇帝独宠我。

只待我生下皇子,便要封为皇后了。

太后自是十分高兴。

我是一介孤女,掌控我比掌控先皇后要容易多了。

流水般的赏赐天天送进我宫中,为了我和皇子的安危,宫门口守着的侍卫也加了一倍。

很快,便到我的临产前夜。

这一晚,皇帝照常来陪我。

入夜后,他摸着我高高隆起的肚子,柔声道:「柳娘,这些时日,你辛苦了。」

「皇上,臣妾是杜若,并非柳娘。」

许是孕期烦躁,我忍不住提醒他。

我话落,他沉下脸来。

「莫忘了你的身份,朕说你是柳娘,你便是柳娘。」

唔,那便是吧。

「皇上,能否将外头的那些侍卫撤了?臣妾瞧着,有些害怕。」

「怕?」

皇帝微微眯眼,不动声色地道:「柳娘怕什么?」

「臣妾怕他们腹中的狐丹。」

我话落,他蓦地翻身,狠狠掐住我的喉咙。

这凶狠的神情,哪还有半分深情帝王的影子?

「你怎知他们腹中有狐丹?说,你到底是谁?假扮成柳娘的样子有何目的?」

我怎会不知呢?

阿爹不仅是族长。

他还是狐王。

我吞了他的内丹,便可以感知到所有人腹中的狐丹。

狐丹离体后留不了太久。

凡人也不能多吃。

于是,除了皇帝及几个皇亲,余下的便全进了御林军腹中。

只因他们都是随他谋反的心腹。

服用狐丹,可助他们功力大增,更方便护卫皇帝的安危。

「咳咳……」

喉咙被扼住的地方疼痛无比。

帝王之狠辣,远超旁人。

我毫不怀疑,我下一刻会被他活活掐死。

于是我只好如实回复。

「谢怀柳是我的娘亲,我自幼被狐狸抚养长大。

「之所以假扮我娘进宫,只是为了报仇。

「如今我的仇人云昭生已死,我的大仇得到。

「我便是死,也无憾了。」

听见娘亲的名字,皇帝终于松开了手。

他惊疑不定地看着我。

「你是柳娘的女儿?」

「正是。」

说着,我朝脸上轻轻一拂,收了幻术。

至此,我终于露出了真容。

皇帝怔怔地盯着我的脸,半晌,神色大恸。

他将我紧紧搂住,如同搂着失而复得的珍宝。

「以后我会好好待你,留在朕的身边,可好?」

「好。」

我轻轻依偎进他的怀里。

一夜温存。

第二日我醒过来时,皇帝已经不见踪影。

御医候在外殿,两个年纪大的稳婆和一干宫女守在我床侧。

见我苏醒,她们端起一碗漆黑的药汁给我。

面无表情地道:「娘娘醒了?快些把药喝了吧。」

我深谙药理。

这药一闻便不对。

这里头加了大量的活血之物,虽然能促生产,却也容易造成血崩,使女子难产而亡。

我挥手将药打翻。

「皇上呢?本宫要见皇上!」

「女子产房污秽,皇上九五之尊,怎可踏足?娘娘还是快些听话吧。」

说着,那两个女人又唤了宫女将我强行按住。

我的身体酸软无力,不知他们做了什么,灵力都被抑制住,无法施展。

他们将那黑漆漆的药汁硬生生灌入我的口中。

不过片刻,我便腹痛如绞。

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,身下血流如注。

随着婴儿的哭声传来,我气若游丝地闭上了眼。

10

「快去通知皇上,是个小皇子。」

两个稳婆喜气洋洋地抱着孩子去了东殿。

太后和皇帝母子二人皆候在这里。

他们掀开小皇子的襁褓,面露微笑。

太后开心地将孩子抱进怀中逗弄。

她一边瞧着孩子,一边与皇帝道:

「恭喜皇儿,谋划了这么多年,废掉了这么多死士。

「终于借此女扳倒了国丈,解决了多年的外戚之患。

「如今喜获麟儿,去母留子。

「从今往后,皇儿将高枕无忧矣。」

太后话落,皇帝冷哼一声。

「怪只怪,皇后实在愚笨。

「见容妃怀孕,孩子还没生,便急着谋权夺位。

「如此狼子野心,怎可轻留?」

太后摸了摸小皇子的脸蛋,笑道:「哀家未曾料到,皇儿竟然能对容妃下得了手去。

「先前你接进宫的那些女子毕竟都是乔装易容的自己人,死了便死了。

「可容妃,是谢怀柳早些年失踪的女儿。

「哀家以为,你对谢氏,总是有几分情意的。」

是啊。

我也曾经这般以为。

只见皇帝神色淡漠,面无表情地把玩自己手中的珠串,淡淡道:

「情意?母后怕是忘了,谢怀柳只是朕谋反的一个借口罢了。

「这些年不过是做做样子,骗一骗天下人。

「年少时的那一点情意,如何能与巍巍皇权相比?

「毕竟冲冠一怒为红颜,总比弑兄夺位要好听些。」

精彩。

当真精彩。

怪不得我在宫里一切竟会如此顺利,原来,皇帝才是这一切的主谋。

太后只不过是明面上的幌子罢了。

当我以他们为棋子时,殊不知自己也成了旁人的棋子。

我再也忍不住了,从稳婆身后探出身来,朝太后的方向催道:「你还等什么?还不动手?」

「大胆奴才!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!」

我刚话落,皇帝身后的太监便是急声怒斥。

与此同时,太后却忽地惨叫起来。

只见原本被她抱在怀中的小皇子,竟一咧嘴,露出了尖利的獠牙。

紧接着,趁她不备之际,张嘴便咬下了她的五指。

一瞬间,太后整张手鲜血淋漓。

「孽障!」

她咒骂一声,吃痛之下将那婴孩便往用力地上一摔。

意料中的哭声并未传来。

地上的婴儿就地一滚,接着,一点点变大,最后,竟逐渐化作一只硕大的黑鼠。

我指了指屋子里的一干人。

「就是他们想要害你的娘亲,快些寻仇吧。」

多年以前,宫中鼠患猖獗。

有一日,宫人捉了一只黑鼠,正欲绞杀。

恰被我的母后瞧见。

当时她怀有身孕,眼见那只母鼠也有孕,便让宫人将其放了。

母后自幼受我外祖母教导,明白万物皆有灵。

这于她本是一件小事。

可那成了精的母鼠却记在心里。

我入宫的第一晚,她便找到了我。

她说,她愿意助我复仇。

我的要求是通过幻术,让她每夜代替我承欢。

如今的我,非人非狐,非仙非妖。

早就是个活死人。

白日里还好,一入夜,我便浑身冰凉,寒意刺骨。

这寒意,活人是受不住的。

更何况,我也嫌皇帝脏。

光是白日里跟他稍微碰触,我都觉得恶心。

鼠精在皇宫里待了一辈子。

早就想尝尝九五之尊的滋味儿,看看与普通男人到底有何不同。

我又答应她,待我大仇得报后,她可以一辈子用我的身份在宫中享受荣华富贵。

我们的计划本来万无一失。

可皇帝实在太过狠辣。

他杀了我的父皇,害死了我的母后。

如今又要对我斩草除根。

这样的男人,也该像云昭生那畜生一样,试试万鼠噬心的滋味儿。

11

殿内接连传出太后,皇帝及稳婆的惨叫。

无数只老鼠如潮水般从皇宫的各个角落往里涌入。

我进入殿内时,扮作的是宫女。

出来时,已经恢复了本来的容貌。

我的样子,御林军们皆是认得的。

毕竟在胡村时,他们亲眼见到我死了。

「来人!快杀了这妖女救驾!」

不知是谁喊了句,一下子,上百个御林军便朝我围拢来。

他们手持利剑,目光凶狠,将我围得水泄不通。

恍惚间,我的眼前似乎又闪过了胡村那遍地的血红。

「阿爹,我今日来为你们报仇了。」

话落,我闭上眼,默默念咒,一只手按上我的胸口。

一瞬间,紫红色的光芒大盛。

原本明亮的天忽地变得灰暗起来。

狂风大作,吹得人都睁不开眼睛。

我大喝一声:「出!」

话落,御林军们忽地面露痛苦之色。

他们一个个痛得扔掉了长剑, 吼叫着躺在地上按住胸口。

紧接着, 他们的胸膛一寸寸裂开。

似乎是被一只无形的手, 强行掏出一个个血洞。

自那血洞中,无数颗红色的内丹纷纷飘了出来。

它们围绕着我,在我身侧盘旋, 似在与我告别。

直到我轻声道:「去入轮回吧。」

这些内丹才终于在一瞬间炸开,烟消云散。

世人皆知, 狐族内丹可以使人延年益寿、增修为、驻容颜。

可他们不知, 只有狐族心甘情愿奉上的内丹才有效用。

似是胡村这般,被强行杀之剜心的, 内丹上是带有灵狐死前怨气的。

他们虽暂时宿在寄主体内, 可终有一日会反噬。

早晚的问题罢了。

阿爹说,这是狐族的终极杀招, 不可告知任何人。

傍晚的时候, 风终于停了。

恶人活着的时候面目狰狞, 死了也和普通人一样, 不过一堆白骨罢了。

管他是什么帝王之尊, 还是小小的侍卫。

最后, 都是殊途同归。

整个折柳院,全是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。

这味道,我年幼时, 叛军杀进宫的时候曾闻过一次。

后来被阿爹施法遗忘了。

两年前在胡村也闻过一次, 那是我此生挥之不去的噩梦。

如今, 我只希望这是我此生最后一次了。

一切结束后,我去了母后生前的宫殿。

这里燃着长明灯, 供奉着她年轻时的画像。

的确是倾城之姿。

怪不得引得两任皇帝竞相追逐。

只是, 帝王之爱, 又有几分真心呢?

「母后, 女儿来看你了,你定然也想离开这儿吧?」

我没有等来母后的回话,可我想, 这一定是她的心愿。

于是, 我一把火将这宫殿烧得干干净净。

我趁乱离开了皇宫。

出城前, 鼠精向我提议。

「公主,你若是想当女帝, 我们愿助你一臂之力。

「还有你的外祖家, 这些年,也一直在寻你的踪迹。」

我知道她说的是谁。

封妃那日, 人群中有个男子甚是熟悉。

这些时日我逐渐想起了小时候的事。

我记得, 那是我舅舅家的表兄,与我自小便定有婚约。

假如我的父皇母后没死。

也许,此刻我也会如华容公主一样,拥有幸福的人生。

可现在,天下之大, 只有胡村才是我的家乡。

只有阿爹、叔伯、婶娘、我的那些玩伴们, 才是我的家人。

如果可以,我宁愿从未遇见云昭生。

如果可以,我宁愿永远不知道我是谁。

我只想,做那个宁静山村中快乐无忧的胡十一娘。

阿爹, 十一娘很快就要回来陪你啦,你且等等我,可好?